但陈国文说,政府支持民校发展还有另一个目的:促进公校与私校竞争,提升教育水平。
与公校校长们指斥被私校冲击不同,私校校长们认为这只是表象,根本原因还在于公校本身,即它们的传统管理体制。沙港初中校长周福令曾在公校做过3年校长,“太累了,你抓得紧,他就消极怠工,打小报告,我也没法扣他工资,”他说,“但在这里,我可以按照我的意愿做事。”
他的老板朱当生则说,关键还是校长,“公校校长是一名享清福的官员,晚上不在教室,而在外面打牌、喝茶,私校的校长可就吃苦了。”为了更好管理学校,他把房子卖了,全家搬进了学校住。
另一名私校老板也持相同观点,“如果我回到原来公校当校长,现状会好得多。”他举例说,同样一个包工头,在他这里建房,一个平米的造价是260元,到了公校就要330元。
学生分化,阶层分化?
成绩好、家境好的学生去了私校接受更好教育,留下的多是成绩差、家境差的学生
但当小学六年级的女儿说她毕业后也想去私校时,王秋华慌了。“我跟她说,家里负担已经很重,只能支持哥哥一个人,她只好答应了。”
在余干县城几所私校附近,更有一群数量庞大的农民长租下来,专门陪伴在私校就读的儿女。
“他们的家境其实很普通。”何苹说。在私校做老师的她花210元租了3间房,自己的孩子以及姐姐的两个在私校读书的孩子也住在里面。何苹说,姐姐家仅两个孩子每年的学费就近7000元,而全家收入只靠8亩田和姐夫每月1500元打工所得,一家人要挤住在一个卧室。
江西省教育厅民办教育管理处处长侯铁军说,余干私校现象在全省、全国不具普遍性,反而在很多地方,越来越低的学费使私校受到冲击,学生很多回流到公校。
同样让校长们担忧的是,曾经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学生们出现了分化,成绩好、家境好的学生去了私校接受更好教育,留下的多是成绩差、家境差的学生,接受远不如从前的教育,这势必造成“好的更好,差的更差”,“阶层差距正在影响教育公平,严重的教育不公又扩大了阶层分化。”
作为教育主管者,陈国文早已注意到上述种种现象,“这是个问题,”他说,“这对义务教育的均衡发展不利,削弱了教育的公益性和公平性。”
2002年,教育部提出将均衡发展作为今后我国基础教育重要的发展方针,知名教育学者杨东平评价它“是一个历史性的转变和进步”。国家已确定将把新增教育经费主要用于农村义务教育,把农村义务教育全面纳入国家财政保障范围,逐步建立起中央和地方分项目、按比例分担的农村义务教育经费保障机制。
但投入不足仍然制约着这一构图。最新一项统计表明,2006年国家预算内财政性教育经费占GDP的比例只有3.01%,远低于国家提出的4%目标。对余干来说,预算内教育拨款逐年增长,但占财政总支出的比例则逐年下降。
陈国文表示,余干私校规模已趋于饱和,政府已从当年的“大力发展”转变到“规范管理”上来,对新办私校,小学将基本禁止,初中从严控制,高中鼓励发展。
随着近几年国家财力的激增和对农村义务教育的倾斜,越来越多人士指出,政府应全面担当起义务教育的责任。2006年全国两会上,政协委员宋余庆在提案中呼吁,为保障公平义务教育,建议国家废止民办义务教育。
余干县城的出租屋里,何苹在油烟中炒菜,她姐姐的两个孩子埋头在卧室看书。而在康山乡,她姐姐的第三个孩子,一个在乡初中读初一的女孩,正与同学们坐在院子里熟练地搓麻将。外婆问她:“你就不能看看书?”女孩头也不抬:“老师都不管我,你管那么多干什么?”
现在,何苹的母亲似乎看到,这个悲剧将在女儿的下一代身上重演。她微弱地叹息一声,离开了外孙女的麻将桌。